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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一个真实的袁隆平

    信息发布者:六月鲜
    2021-05-22 17:10:22   转载

    一个真实的袁隆平 



    自从投身杂交水稻研究后,数十年来,每年袁隆平都像追逐太阳的候鸟一样,在湖南、海南两地奔波育种。一个农业科学家,不是活在二十四小时里,而是活在二十四节气里,追着农时走。

    那时,按照袁隆平提出的“杂交稻育种三步走的战略设想”,早已从第一阶段的三系法迈进了第二阶段的两系法,而且跨入了两系法的升级版——超级杂交稻时代。在连续攻克中国超级稻第一期、第二期目标后,他正率协作攻关的科研团队向第三期超级稻目标发起攻关。几个月来,我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寻找面对面地采访他的机会,几经周折,经袁隆平先生的秘书辛业芸博士安排,我才终于有了一次采访机会。

    当我从另一座城市赶到火炉长沙时,已经踩在7月的尾巴梢上了。大暑已过,正值中伏,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,也是水稻长势最旺的季节。马坡岭当时还下着雨,但雨水浇不透逼人的暑气,反而漫出一股如蒸笼般的热气。袁隆平先生比预约的访谈时间迟了一个多钟头,尽管多年未见,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,哪怕从未见过,你也能一眼认出他。这副面孔,这个形象,以那瀑布般的杂交水稻为背景,已经成为世界上传播率最高的中国形象之一。

    这年,袁隆平先生已年届八旬,他刚去田里看过稻子的长势,进门时,他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,也许是汗水,一边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“刚果布式的笑容”,——由于长年累月扑在稻田里,他老早就得了一个“刚果布”的外号,那脸颊黑而瘦削,一笑,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,像刚果布的黑人一样率性、淳朴而快乐,有人便把他的笑称作“刚果布式的笑容”。我也觉得他这外号、这笑容挺传神。一个人,一辈子,该要吸收多少阳光,才会变成这样一个“刚果布”的形象,一副如同黑釉般透亮的脸孔,那犀利的眼神,依然透彻着内心的明亮。阳光不仅塑造了一个农学家特有的形象,也赋予了他伟大的头脑和灵魂,我感觉他的血液和骨骼都已被阳光深深地渗透了,那刚毅的、健康的色泽,不只是来自阳光的直射,他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,浑身都在焕发出内在的光芒。

    采访之前,辛业芸已给我打过招呼,“有么子问题你直接提出来就行了,袁老师说什么从来不打草稿,他是‘老演员’,不需准备……”她这话似是半开玩笑,却又格外认真,那笑意中还透出几分苦涩。我一听就有几分惭愧,真不该来打扰袁老师啊。

    一开始,我还以为这是我和他面对面的访谈,没想到,袁老师一进门,呼啦一下就被一大群拥上来的记者给包围了,那摄像、照相、录音的长枪短炮顷刻间就塞满了他那间并不宽敞的会客室,我被挤进了一个角落,连袁隆平先生的面孔也看不清。不过这位睿智的、善解人意的老人,又打着手势把我叫到了离他较近的一个位置。一个上午,从中央电视台到湖南卫视,包括我在内,这么多人围着他,沉闷,憋闷,喘息,这让老人怎么受得了?实话说,连我也受不了,但他却必须自始至终地面对镜头,一道灯光一直明晃晃地罩在他的脸上。我不知道,这是不是他的第一千次讲述,而他每说一句话,每一个细节,都有可能成为媒体关注甚至会引起争论的焦点。令我感动的是,他一边对着摄像镜头回答着各种各样的问题,一边转过身,扭头朝我这边张望,偶尔还冲我点头微笑,他生怕冷落了任何一个人。一直到现在,我都忘不了那双阅人阅世八十载的眼睛,依然有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,哪怕瞬间的掠过,也让我有一种被照亮的感觉,让我升向一个明净之境。

    对于我们,袁隆平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,又是一位陌生的熟人。熟悉,只因他离我们的饭碗太近,尤其是我这种乡下人,感觉他就像一个在我们身边的稻田里忙活的农人,一如我们的父老乡亲、衣食父母。陌生,只因你还不了解他,哪怕天天与他打交道,你也觉得眼前这位老人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。当时,有个记者就忍不住说:“真没想到,您和那个课本里的杂交水稻之父完全不一样啊!”袁老就故意板起一副深沉而严肃的面孔问:“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搞研究的都是这样子啊?”这句话把很多人逗乐了,袁老也乐了。

    如果你看见了一个真实的袁隆平,还真是很难把他和你想象中或印象中的那个“杂交水稻之父”看作一个人,这可能是在媒介传播中造成的失真。很多人都觉得,在袁隆平身上有两个“对不上号”,也可谓两个不对称,一个是他的学历同他崇高的科学地位对不上号,一个是他那模样和知识分子形象也对不上号。袁隆平也确非那种学院派或实验室里的知识分子形象,在他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书卷气息和学院情调,更没有一点大科学家的模样。其实,这两个“对不上号”恰好最真实地反映出了一个最逼真的袁隆平,也可以说是农业科学家的共同特征。我见过的很多农学家或农业科研人员,包括袁隆平的助手和学生,一个个都是浑身黝黑、大手大脚,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那个模子就是天地和田野,若要用一个最准确的词语来形容他们,那就是天地造化。当你注意到袁隆平的两个“对不上号”时,你会发现,他还有一双特有的大手和大脚,这和他瘦削的身材也有点不对称。

    若要真正认识他,兴许就要从他这双手开始。那手掌特别大,轻轻一握,就让我直接感到了一股如我那农民父亲般的力量,却又厚重而温软,没有农民手中那种粗粝而突出的老茧。这让我找到了对这双手的最真切的把握,这绝非一双普通农民的手,而是一双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科学之手,那一粒粒神奇的种子,就是通过这样的一双手来显示的,如今,这双阔大的手,早已为人类世界撑起了一片辽阔的天空,你甚至觉得这只是会变魔术,又不知他到底有什么魔法。

    这双大脚,是他几十年在水稻田埂上跑出来的,不知又要跑烂多少双鞋子了,但越跑脚板越大,越跑越结实,比最结实的鞋子还结实。有时候,鞋底跑掉了,他就干脆光着一双大脚板。一个泥腿子科学家的形象,就是这样形成的。有人曾经估算,若把他这辈子跑过的田埂连接起来,足以绕地球几圈了。

    这样一个人,最适合他的地方还是稻田,他最大的心愿也是在有生之年为人类再多打一些粮食。但一个人活到了他这样大的年岁,却依然不能按自己的心愿而活着,这无疑是一个老人的苦衷,更是我们的错误。当时我真有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,我们是否过多地打扰了这个老人忙碌而又有规律的生活?他也一再直率地表示,他最不想接受的就是采访啊采访,每天都有人纷至沓来,没完没了的采访,还有没完没了的问题,可他又无法拒绝。无法拒绝,其实也是一种理解,这么多人来找他,围绕着他团团转,只因谁都绕不开一个最简单的问题,又是世界上最大的问题。这是青年时代的毛泽东早已设问又直接回答了的一个问题:“世界什么问题最大?吃饭问题最大。”

    本文摘选自《袁隆平的世界》(陈启文 著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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